2015年4月3日,总投资120亿元的北京现代第四工厂项目在河北沧州开工建设。这是中国启动京津冀一体化战略以来从北京迁出的最大一笔投资项目。
根据项目评估报告,北京现代第四工厂在沧州落户,将直接带来30万辆汽车和20万台发动机的产能,360亿元的销售收入和45亿元的税收以及6000人的就业机会。如果按照一个汽车工厂对零部件生产的直接带动1:2.6测算,对相关产业带动比1:6测算,这一项目对当地经济拉动作用将更大。
北京现代第四工厂落户沧州只是京津冀一体化背景下产业重构的缩影,随着更多项目外迁,多个省份纷纷加入了一场明争暗斗的招商大战。
戏剧性落户
“说起北京现代汽车工厂能落户到我们开发区,太有戏剧性了。”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贾惠利一直负责这一项目的招商工作。回忆起招商的前后过程,他说道,发动机以及整车工厂投资大、经济拉动效果明显,全国各地都在明争暗夺,项目落户一波三折、数易其址。直到签约前一天,投资方再次变更,才最终落户到这里。
贾惠利记得,第一次与韩国现代方面接触,是在2013年的夏天。当时,韩国现代投资(中国)有限公司一行来河北多个城市进行项目考察。当得知韩国现代在为第四工厂全国选址时,开发区高层立刻警觉起来。
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创建于1992年7月,位于市区东南,总面积23平方公里,是沧州市重点发展的新型工业区。然而,令人尴尬的是,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开发区几次变换主业始终没有找到发展的方向。
最初,开发区以管道装备制造为主打,钢管产业一度占到开发区百亿收入的60%至70%,可是近年来上游钢铁产业持续低迷,管道行业利润日渐微薄,全市最大的管道生产企业——鑫源泰管道集团倒闭不仅重创了开发区钢管产业,也波及到整个沧州经济发展。此后,开发区曾把塑料、安防设备作为主业发展,却始终没有起色。由于主业不强,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2014年仅有100多个亿的销售收入、50多亿GDP、4亿多元的税收。
“考察团走后,我们在反复研究,如果能把韩国现代第四工厂引过来,不仅能为开发区树立新的主业,还能通过建立零部件基地、形成汽车产业集群,寻找到新的转型方向。”贾惠利坦言,当时这一项目竞争空前激烈,陕西、重庆、山东、河北很多省市都加入到竞争者行列。
当贾惠利背着厚厚的招商材料满怀希望找到韩国驻华经济公使朴银夏表达招商意愿时,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公使告诉他,“韩国现代第四工厂已经选址重庆,你们来晚了”。
由于韩国现代三大工厂均集中在北京,按照当初规划,韩国现代希望选址重庆,生产与北京现代相同的车型,形成一南一北、一东一西的产能布局。
谁能想到,已经定址的项目在2014年初突然起了变化。这一年,中国政府将京津冀协同发展列入国家战略。河北因力保首都环境关停大量工厂;遭受了经济损失,当地政府提出北京外迁项目应首先考虑河北。经过中国政府高层的斡旋,韩国现代改变了主意,同意将这个120亿元的汽车项目放在河北。
可是,即使在河北一省参与竞争的就有石家庄、唐山、保定、沧州等多个城市,谁能胜出,变数颇大。
一波三折
沧州,东临渤海,北靠京津,距北京、石家庄、济南均为200公里,京沪、京九等5条铁路干线和京沪、津汕等7条高速公路纵横交织,拥有河北两大出海口之一的黄骅港。一直以来,沧州以石油化工、管道制造为主打产业,“石油之城”、“管道之都”是其显著的城市名片。
当得知韩国现代第四工厂确定在河北落户时,贾惠利重新燃起了希望。开发区专门在北京现代总部附近租了办公室,挂起了“北京现代汽车沧州项目部”的牌子,聘了4名韩国人担任翻译,同时在沧州设立了对接机构。
“当我们熬了几个通宵把沧州市情、产业概况以及开发区布局、村落情况、社会治安、团队配合案例等详细情况逐一列明、翻译成韩文,第一时间交到投资者手中时发现,对方顾虑重重。”贾惠利回忆道。
首先,北京距离沧州只有200公里,市场几乎重叠,如果生产一样的车型,势必发生冲突,也不如重庆成本低廉;如果改换新车型,既无市场调研也无计划方案。让韩方顾虑的还有,沧州现有的人力资源水平能否满足一座现代化汽车工厂的生产经营需求?第三,生产汽车需要运抵全国甚至全球各地,黄骅港能否满足运力,辖区内是否有保税区、保税仓库……
招商大战有时是一场速度的比拼,有了上次“来晚了”的教训,贾惠利对此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当招商人员意识到,他们提供的根本不是对方所需后,为了抢先提交资料,开发区专门征调人员跑港口、访海关,进行交通物流调查,了解沧州及周边人力资源状况,一有项目所需信息就连夜编制PPT、立刻发送给韩国现代人员。“很多邮件都是在凌晨发送的,韩方收件后又不断要求补充信息,前前后后发送的信息可达上万条,邮件太多有时资料发重了还是对方提醒我们。”
在石家庄、唐山、保定等河北众多竞争者中,尽管沧州经济排名仅为第三,但正如北汽集团董事长徐和谊所说,企业综合考虑了交通、物流、基础设施,以及汽车产业的现状,沧州地区在这几方面都具有优势——沧州距天津港仅需1小时车程,京沪高铁线50分钟可到北京;除唐山曹妃甸外,沧州黄骅港是河北唯一的出海口。更为重要的是,此前北汽集团在沧州已建有基地,配套产业具有一定基础,“是北京现代的最佳选择”。
可是,即使在沧州,参与竞争的还有黄骅渤海新区、高新技术区和经济技术开发区。让贾惠利再次失望的是,经过考察,北京现代定址沧州首选的却是位于黄骅的渤海新区。
黄骅是沧州下属的县级市,临近渤海,有着港口的优势。2013年,北汽集团已在黄骅渤海新区建有汽车基地,月生产整车能力达3000辆。北汽集团希望利用黄骅现有的厂房承接北京现代第四工厂项目。“当得知项目落户黄骅后,我们坚持项目一日不签约一日不放弃,同时将主要精力放在对零部件工厂的招商上。”贾惠利说,开发区专门规划了汽车配件产业园,核心区占地3084亩,预留发展区域5000亩,希望吸引零部件工厂入驻。
北京现代在京津有100多家一级供应商,一部分是韩资企业,一部分是现代与北汽集团合资公司。从2014年8月,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作人员逐一拜访世原、星宇等三十多家核心供应商。因为整车工厂已落户黄骅,零部件工厂担心用工冲突,一般会选择几十公里外园区驻扎,所以开发区针对零部件工厂的招商较为顺利,目前与二十多家签订了投资协议,其中17家已经进驻。
不料,事情突然又起了变化。北汽集团在黄骅项目的合资方担心两个汽车项目产生冲突,并未同意出租厂房,韩国现代也希望厘清产权、重新建设。于是,项目又迁至沧州市区西北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可是,眼看着项目就要签约,高新技术开发区反映,三千亩用地所需拆迁村庄太多、包括电厂等设施复杂,北京现代给予工期只有三个月,无法如期完成。”沧州市发改委副主任兰丕禄透露,就在商定签约日期的前一天,项目选址再次变更、最终落户经济技术开发区。
2014年12月29日,韩国现代与沧州市政府如期签约。项目多次易址、失而复得,让贾惠利至今回想起来感觉像做梦一般。
开发区转型
签约的第二天,人们兴奋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可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作人员意识到,按照项目进展4月初实现动工,意味着三个月内既要拆迁村庄、实现“五通一平”,又要完成各种报批手续,绝非易事。
三个月内,开发区机关工作人员全部取消节假日,调用了所有人员成立了12个专项小组,推进征地拆迁、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各项报批工作。
厂址内风化店村共有1200户、4800人,征地涉及1492宗地、3712亩。征用三千多亩土地仅用时40多天,相当于过去5年的征地总量;风化店初级中学共3个年级14个班600多名学生,旧校区搬迁只用了6天时间;1个月完成了所有拆迁户补偿,3个月迁坟达1500多座。项目报批手续众多,涉及城市总体规划调整、土地利用规划调整、发改委备案、环境评价等。为了及时获批、按时开工,开发区人员常住在石家庄酒店,每天赶制材料到深夜,常常凌晨敲醒打印社人员打印材料,保证第二天递交申请。
经过开发区三个月“白+黑”、“5+2”苦熬,2015年4月3日,北京现代第四工厂项目终于如期开工建设。
尽管付出巨大努力,但贾惠利指出,借助京津冀一体化战略实施,通过引入北京现代汽车工厂和大量零部件配套企业,沧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可实现自身的转型。
按照开发区的规划,未来开发区将继续瞄准北京现代核心供应商进行招商,涉及机械、塑料、电子等多个产业,形成汽车产业集群,使开发区转变为一个各项功能完备的“汽车城”。
贾惠利的工作计划中,北京现代在北京有三个工厂,其中第一工厂租用的老厂房即将到期,是否可以借机引入沧州?汽车寿命一般在十年,十年后新能源汽车将成为新的发展趋势。尽管韩国现代在这一领域尚在研发、未商用。但新能源汽车两个关键部件——电池与能源转换器已经成熟,如果这两个项目能够落户,韩国现代新能源汽车很可能落户沧州。这将为“汽车城”未来十年的发展寻找到新的转型方向。
在北京现代项目开工后,沧州还借助京津冀一体化引入了多个重大项目。沧州市发改委副主任兰丕禄介绍,4月11日,总投资61亿元的北卫药业、四环科宝等首批22家北京医药企业集中开工建设;总投资约1200亿元的中核集团海兴核电项目,规划建设6台百万千瓦级压水堆核电机组,一期工程将于2015年底具备开工条件;总投资340亿元的沧州渤海新区万国石材商贸城项目,已引入包括多家北京企业在内的企业113家。